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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Dante & Vergil】恶灵古堡(2)

点四五口径工厂A级文件档案室:

他们在会客厅坐了很久,太阳从玻璃窗上一点一点爬过去,把喧闹、喜悦和悲伤带走,留下无尽的沉思。但丁不得不承认,会客厅的这张沙发比较软,维吉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要陷进去一样。


维吉尔不怎么说话,但丁也看得出来——维吉尔话很少,语病很多,和历史上的记载一样。但丁觉得,维吉尔还是一个很好的人。所以他保持沉默,和维吉尔一起陷入沉思中。天色暗下去了,维吉尔点起一盏原子小夜灯,散出幽幽的光,照亮了下面的日式茶几和旁边的巴洛克茶杯。


“你将习惯。”维吉尔说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我喜欢你诗句。”
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但丁有点好奇地问,“我比你晚生了十四个世纪,按理来说,你读不到它。”


“你见到柜子,有漂亮翠鸟的花纹。”维吉尔停顿了一下,突然用他堪称天使之音的美妙嗓子高声吟唱起来,“你是美好之端,你是世界之初,你是贝雅特丽齐,你是洛丽塔,你是我永恒的光,你是锁住的明火。在纯粹的美丽之中,在恶魔的陷阱之中,静待猎物的到来——网子一弹,它就堕入九层的深渊。我愿与你同在,只要我能与你共享这份永生不死的奇迹。”


但丁抹抹自己的鼻子,又觉得有点被维吉尔的嗓音带动了心绪,酸酸的。“静待猎物的到来,沉于地底,它就堕入九层的深渊。”他说,一时间不确定是维吉尔修改后的版本更好,还是自己的诗句更好。算了,维吉尔说的总没错,他想。“但是你的说法更好,尊敬的维吉尔。”


翡冷翠诗人想起来那只翠鸟,刻在衣柜外面,小巧玲珑,刻线干净伶俐、栩栩如生,色彩实在是太不干净爽快了一些;当然了,那些颜料早已经不住时间的摧残,褪色了,只留下一坨一坨走了调的痕迹,勉强能看出当年的肆意泼洒。


“你的也不错,”维吉尔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,“喜欢。”


那一个简单的词突然击中了但丁的心扉。他扭捏了一阵,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,干脆瘫倒在沙发上,软绵绵的。


“累了,想睡觉?”维吉尔问。


“是的,尊敬的维吉尔。”


“鬼魂需要可以不睡觉,但是要不这么做,很容易疯掉,又是太漫长。我在那张你死过床上睡,很多年,从我生时,到我死时。”


“唔。”但丁说。他觉得死过人的床上不一定好,尤其是新死过人的,又觉得没必要有那么多忌讳,毕竟他们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
“随我来。”维吉尔说。他站起身来,层层叠叠的蓝色长袍往下坠,坠,坠,流动般的美丽线条抓走了但丁所有的目光之精灵。但维吉尔毕竟不是贝雅特丽齐,但丁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眼睛,没再敢继续看下去。


“唔。”但丁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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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起床的时候,但丁没有看到维吉尔。他原本还有些担心,在城堡里转了一圈,一点也不意外地在厨房里找到了维吉尔。维吉尔脱下了蓝色大袍子,穿了件凉爽清透的衬衫,甚至还在衬衫前面挂了件浅绿色围裙。


“不会脏,不饿,但是习惯。”维吉尔背对着,心不在焉地解释给他听,手里抓着平底锅,锅里是两只煎蛋。鬼魂的超凡类能力,但丁想。


他们在餐厅共进早餐,维吉尔的手艺很精致。没有什么必要事项,更没有诗句、朋友和赞助人,维吉尔的日子过得随心所欲地散漫;从维吉尔的只言片语里,但丁问不出太多,但是诗人的敏感和观察力让他注意到了。维吉尔会慢吞吞地打扫古堡上下,除了每天的菜谱,什么都不去研究。


“我原本还以为,我们会讨论更深入的一些问题。”如果对面是随便其他人,但丁或许就会动用他特有的讥讽刻薄的口吻,可对面毕竟是维吉尔,所以他还是保留了很多份尊敬。但丁喜欢讨论,喜欢求知各种各样的问题。


“我没有,没有。”维吉尔说。他把勺子放进巴洛克小茶杯里,细心地摇晃,让砂糖溶解干净。但丁不是很明白砂糖的来源,毕竟,唱《牧歌》的维吉尔虽然几乎是个农事大百科,但是独身一人能够同时供给每日豪华大餐食材所用,简直连鬼魂都做不到,尤其维吉尔还是不怎么勤奋、整天认真得慢吞吞做事的类型。那根勺子也很让但丁好奇,不论是雕花还是勺尾上的蓝宝石,几乎都走在流行的前线,绝对是翡冷翠近几十年来才刚刚流行过的。但丁不是个很注意潮流风向的人,他只是知道这个。


但丁没有追问,维吉尔说话总是慢吞吞的,像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一样,而他猜也是这样。维吉尔在那里站立不动的时候,简直像是一道透明的影子,忽隐忽现,只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。尽管没有和维吉尔说过,但但丁一直很小心地尽量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,大抵是某种担心使然。


但丁的这种担心压根没有必要。


维吉尔安静地在古堡里游荡,就像个幽灵该有的样子一样,按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立下的古老规矩,像钟摆一样进行摆动,只不过轨迹很粗糙。他逐渐接纳了但丁,就像习惯自己的死亡一样,习惯了这个同伴的存在,用一种合理化的方式将其表现出来。在发现即使不回应但丁的话也不会怎么样之后,他就更加心安理得了——维吉尔安静地垂下眼帘,维吉尔安静地听但丁说话,维吉尔不说话。偶尔在但丁讲起某些事情的时候,维吉尔会默默笑起来,或者在但丁实在太唠叨的时候,脸上带上一丝红晕。


维吉尔很喜欢但丁的诗句,不管是叮嘱翡冷翠的,还是赞颂贝雅特丽齐的。


“可惜再也没有人能读到我的诗句了。”但丁叹着气说,往上拢了一拢身上的小毯子;草莓水果的图案和毛茸茸的质感,让它变得与众不同。


但丁,你很骄傲,维吉尔曾经放下那根宝贵的勺子,一脸认真地对着他说。


但丁是个大诗人,他的文采值得他为之自傲。但丁写诗,是因为他想让佛罗伦萨变得更好,或者让贝雅特丽齐的芳名传遍全天下,至少也要能让他人叹服于他的才能,或者与老友在书信往来中小聚一会儿,但是现在,他都做不到了。


他唯一面对的人是维吉尔,再也不创作任何诗句、任何思想的昔日天才,甚至连唇舌都很笨拙,只有在朗诵诗句时才会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面。


“这就是理由,至少是给你的。”维吉尔平静地说。他低着头,双手抓着扫把,只顾着看地上被聚拢成一团的灰尘,不去看但丁。


古堡太大了,至少大到需要好几个仆人来天天打理才行,而这里只有维吉尔一个人。维吉尔也很懒,他有花园要忙碌,所以只能每隔几个礼拜日才大扫除一次,除去多余的灰尘。其实鬼魂根本就不会脏,维吉尔身上的衣服永远光鲜亮丽,气味芬芳,但维吉尔还是会去洗澡,维吉尔还是会去打扫灰尘,维吉尔就是喜欢这样。


他们有多得花都花不完的时间得去消磨,而但丁还没开始意识到这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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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上午,但丁突然发现维吉尔在雕凿一块碑,而且明显已经有一定的进度了,而且但丁还没发现。


难怪维吉尔会问他出生的年月和全名拼写,认真地校对每一个字母,但丁想。


“什么墓志铭你想要?”维吉尔背对着他,心不在焉地开口,身上照例是白衬衫和浅绿色围裙,在轻薄的布料下,黝黑的肌肤因汗水而微微发亮。手指依然带着生前文人气质的茧子,细弱不定,修长,握着凿子,没有因为重活儿而粗折。


但丁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我,但丁,躺在这里,是被我的祖国拒绝的。”


维吉尔点点头,铅笔迅速在身旁的纸张上写着什么。


等到写完,他用镇纸把那张小草稿压好,继续开始凿刻,感觉开始有点疲乏的时候,就干脆了抛弃文艺小清新的做法,拿角磨机和电动锯子来应付一下。


但丁记得维吉尔的墓志铭,“曼图亚生育了我,卡拉布里亚夺去了我,现今由帕尔特诺佩保存我,我歌唱过牧场、田园和领袖。”他曾经在记忆里一遍一遍地摩挲过它,却无缘得见,现在,那个本人就在他面前,专心致志地凿着他的墓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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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吉尔把碑刻好了,维吉尔把碑立在那个小土包旁边,里面埋着但丁。


但丁坐在自己坟头上,用手摸摸。“我真喜欢它。”他说,“这是你为我做的定情信物。”


“坑也是我给你的。”维吉尔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个四字词语的微妙之处。


“那末,我喜欢这墓碑和坑,喜欢你第一次煎给我的鸡蛋,喜欢上一次礼拜日晚上,你做的一整只大火鸡,蜜汁般的色泽,丰腴多汁的嫩肉,肥美的口感。即使啃上满口的月亮,也不会有比这更美味的食物了。”


维吉尔的表情变得困窘起来,维吉尔脸红了。“吓。”维吉尔模糊地说,似乎陷入了思索而不是尴尬。过了很长一会儿,但丁都没有插嘴,他才想出来要说什么,“下次我会做更好吃给你。”声音很小,几乎被寂静吞没过去,不过但丁听清楚了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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